“呱~~”

日暮后的光阴在乡野间总是沉寂,烟囱袅袅,天际灰蒙。一间孤独的小院内,光秃的枝头上几只老鸦在枯叫。院子里很安静,因为周边没有人家,婴儿睡醒的哭啼声就显得尤为响亮。村妇从屋里出来,头上撑着墨黑的旧纸伞,把孩子往另一间屋子抱。步子走得急,身后落下脚印一排排。

隔壁厢房里,老大夫正在床边把脉。那床上的女子十六七岁年纪,许是昏睡的时间已久,肤色有些过分白净,却依旧掩不住花容月貌。闭着眼睛,细密的眼睫儿遮住一方沉静,似魂魄沉在梦中清醒不来。

她的身边是张轮椅,轮椅上坐着一名幽清雅俊的年轻公子,约莫二十上下,微抿着薄唇,静静凝着她娇好的脸容,在等大夫说话。见大夫把手从她脉搏上移开,便低声轻问如何。

乃是已然失踪三日的梅孝奕。

老大夫叹口气:“脑中积着淤血,一天两天散不去,神智昏糊着。我这里下去一针,能醒就是醒了。不能醒,那就另请高明吧。”

毕竟只是乡野游医,梅孝奕便道了声麻烦。

村妇抱着孩子进来,乡间比城里冷,用小被褥裹成一团,蠕着胳膊腿儿哭。接连发了二日烧,昨儿夜里才褪下去,脸蛋上还剩着稍许红潮。

村妇皱着眉头道:“罗爷,还是不肯喝,醒来饿得直哭,哄不住。方才用了探了探,估摸着还有点烧。”

“那便继续熬些米汤,稍后我叫大夫再给看看。”梅孝奕伸手把花卷兜进怀里,宠溺地贴了贴额头。想都不用想,便知那个狼一般的年轻商贾有多么宝贝小儿,必然是平素娇宠惯了,吃得也挑剔。牛奶羊奶都不肯喝,只能顿顿喂些米汤和少许蛋羹。

那边大夫一枚银针下去,不一会儿,女人的眼睫忽然微微颤了一颤。汉生在旁边察觉,欣喜提醒道:“大少爷,你看,好像有动静了!”

“呜哇~~”花卷看见娘亲头顶扎着针,吓得哇哇大哭,抓着小手儿直往秀荷的怀里扑。

大夫连忙摆手:“嘘,别哭。正挣扎着,得让她自己慢慢来。就是一会醒过来,兴许也会暂时散失些记忆。你不能去刺激她,等她脑中的淤血渐渐散了,自然而然慢慢就能恢复。”

梅孝奕闻言稍一挑眉,问汉生:“出行的日程可有安排妥当,是几日之后的船只?”

汉生躬着腰:“回大少爷,初定在八天之后,二十九日那天正好有船。”

梅孝奕颔首点头,转而看向老大夫:“若是记忆碎散,大约需要多少时日渐得恢复?”

“呃……具体老朽说不准,少则七八日、十天半月,多则二三月,甚至一年,这都是有的。公子不必过虑,全看个人造化。”老大夫以为他忧心妻子忘却,因此答得十分仔细。

“便是只有七八日……那也足够我带她离开。”梅孝奕却放松下来,掂起花卷的小胖手亲了亲,似自言自语般嗓音低柔:“人在旧地时总是念念难舍,但离开去了新番,早先多是不肯,时间一久,后来便能渐渐淡忘……我若总对她好,她便是再爱他,也总该叫我这一颗真心打动。”

正说着,床上秀荷的指尖又轻微动了动,众目便纷纷被她吸引过来。

魂魄但一离身,心儿眼儿便似蒙了一层薄雾。那雾气催着你往阴冥深处走,黄泉路上跟着人群浑浑噩噩跌撞,一忽而便走到一座桥。来啊,来啊,桥上披着麻布的影子都在催,声音也似诱惑,萋萋袅袅迷人窍。迟疑间抬脚上桥,为何总觉得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。是什么?想不起来。

“呜哇呜哇——”

忽而一声婴孩哭啼响亮,只听得心口重重一震,哦,记起来了,是孩子。那孩子还在雪地里哭,没有人去抱他,他的爹爹也不在。大雪飞天,小手儿抓着她失色的嘴唇,想把她从昏迷中抠醒来,却抠不醒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

是花卷,她怀胎十月的儿。

心神一瞬回还,忽然不舍离去,那桥上纵身一跃,没有喝婆子递来的一碗黑汤。猛一个从混沌中荡出,魂魄便落回了身体里。

太虚弱,听身畔似有人声说话,怎的那幽清嗓音这般耳熟:“……只因到底放不下,最后还是决定要带走。大夫只给她固守元气便可,清明神智的暂且不须。若是记着,反倒要徒添许多麻烦。”

“大少爷说得是,省得她忘不了男人孩子,路上闹着不肯上船,免不了又得给她下药用强。等到真把她渡去了南洋,那时再想起来也已经无路可回。”

是汉生,他在说些什么?什么叫下药用强,什么叫无路可回?

秀荷猛一个挣扎,从床上坐起身来。眼前还是朦胧,半天才看清面前幽冷的一张俊脸,人坐在轮椅上,膝盖覆着一张薄毯……怎生得腿又坏了,不是早已经治好了嚒?乱糟糟,凌乱碎散。

秀荷昏糊道:“大少爷,我这是在哪儿?”

她叫他大少爷。还记得?

梅孝奕凤眸微微一敛,斜睇了老大夫一眼,继而对秀荷柔情含笑:“你醒了。大夫说你脑后受了重伤,你可还记得自己在哪儿受的伤嚒?”

“……在哪儿?”秀荷蹙起眉头,痛苦地回忆着。头脑昏重得可以,一思索困难之事便拥堵得不行。看周边,简陋砖房,窗外三五个健硕汉子,腰间配着短刀,来来回回走动。脑海中只觉一瞬白光闪过,看到那日刀光剑影之下与老妇的挣搡……梅孝奕,他与那群人是甚么关系?

想到方才将醒前听到的只言片语,只觉得心跳都虚浮无力。

老大夫在旁边看她焦灼如此,忧心提醒道:“脑受伤者,多数把新近的事儿忘却,公子此刻不宜逼她过度思虑,欲速则不达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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