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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庆节的时候，储强盛两口子回来了，回来除了要过节，还要提前给储乾过生日。
储乾的生日在十一月末，正是储家两口子每年最忙碌的时候，羊绒衫厂、毛厂毯，还有新开的围巾厂，储家的这一年把自家的羊毛薅到了极致，虽然储乾见到爸妈的次数屈指可数，但忙活小半年，储强盛又买了新楼，就在市里一所重点高中后身。
储强盛两口子考虑得长远，要是按照储乾那个死烂的学习成绩，累死也考不上重点，但那孩子长得又高又膀，托人找找关系，走个体育特长生，也能搂个好学校。
储乾的生日宴，储强盛打算包一家饭店大办，十五桌酒席，生日宴吃出了婚宴的排场，储强盛还特意留出了一桌酒席，让储乾把自己的同学朋友都请来。
生日宴前一周，李二壮也从厂子里回来了，还是大包小裹地给卢小苇带东西，除了衣裳和吃喝，还有个圆盘形的小随身听，是当时最流行的款式。
李二壮在卢小苇屋里一样一样摆出礼物，卢小苇就像受赏似的，每接一样，小脸就红彤彤的。
卢小苇也给他准备了东西，一副黑色小羊皮手套。上周末，储乾带他一起逛商场，那崽子能霍霍钱，进去一家专门卖皮衣皮具的，从皮夹克试到皮腰带，只要是他看着好的都往身上套，就想炫他那身腱子肉。一溜气试了两个小时，最后啥都没买，因为他要给卢小苇买皮马甲和小皮靴，人家说啥不要，剃头挑子一头热乎的储老三在柜台抿着嘴，憋了一肚子火，卢小苇哪都好，就是有时候死犟。
储乾在皮具店红着脸瞪人，店员也是好脾气，临到最后又掏出来几副新到的皮手套，储乾生气，连看都懒得看，拽起卢小苇衣领就要走，结果那小孩摸起来一只手套，把他拽住了。
储乾斜一眼过去，卢小苇拣了一双最贵的，再一看那尺寸，他突然老实了，脸不红了，气也顺了，盯着那双黑色皮手套，眼眶挣得老大，卢小苇手一招，他扭捏着踱步过去了，就看卢小苇拿起来一只手套，认真地往他的大手上套，一试，正合适，皮料细腻扎实，储老三手心冒汗了。
他忍住把那一排手套都买下来的冲动，拿着卢小苇手里那副就要去结账。卢小苇挑的，专门给他挑的！！！
卢小苇跟在后面，不等储乾兜里票子掏出来，他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，拉链滑开，里面是十几张旧票，十块的、五块的，一张一张凑，最后凑出了价签上的九十八块钱。
在柜台边站着的储老三，呼吸急促，浑身颤抖，他几乎要站不住了，堪堪扶住柜台。
卢小苇要给他买东西东西！！！卢小苇要给他买手套！！！
储乾心里电光火石，噼啪乱炸，把自己炸得心跳紊乱，里外全熟，他红着脸，轻轻怼了卢小苇肩膀一下。铁汉储乾，那一刻拳头软得像棉花。
俩人在屋里半天不出来，储乾就在客厅沙发上远远瞄着，他能那么淡定地等着，完全是因为有了那副手垫底，不知道卢小苇是不是要等宴会那天送他，他都计划好了怎么含泪接下，再怎么抱起来卢小苇在生日宴上转圈圈了。
“咳咳...咳咳咳...”储乾看两人在屋里迟迟不出来，开始搞出一些声音来引起注意。
李二壮出来这小半年，洋气了不少，虽然平时挺简省，但毕竟年轻，活力在，营养跟上了，面色也没那么黝黑了，身上也开始长出来点线条。
这点变化，储乾注意到了，更烦他了。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那么在意李二壮，可能是卢小苇跟人家认识得早，也可能是李二壮年纪比他大，小孩子有时候会对成年这件事有莫名的向往，这种向往在储乾身上呈现出来的就是极端的矛盾，他向往李二壮的年龄、经历，甚至是身上自带的那种土气，但他又嫉妒那两人的熟稔亲密，嫉妒得要死了。
每次李二壮来，储乾就像个凶神恶煞的秃鹫，虎视眈眈地在暗处蹲着，他甚至几次都跃跃欲试地想问，如果李二壮和自己都掉水里，卢小苇先救哪个？
储乾这正衡量呢，卢小苇突然动作了，眼见着他从床头的小柜里把那副小羊皮手套拿出来，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袋子打开，把那副黑手套拿出来，直接放到了李二壮手上。
储乾原地裂成了两半，心脏都抽搐了，那手套不是给他的，是给李二壮的！！！他妈的居然是给李二壮的！！！
手套被李二壮戴上，大小正正好，卢小苇又微微一红脸，那反应好似一道惊雷，一下把他从沙发上炸起来：“喂——”他吼道。
“你，你们....”吼完又觉出自己没有立场生气，忒丢人，卢小苇好像真没说过那手套是给他的，店里试戴那一下，现在看，应该是要看看大小，他储老三在惦记了一周的羊皮手套，就那么，就那么....给了那个土包子。
李二壮听见储乾吼，引颈朝门外看了一眼，座位上起来，把门给关上了。
这回彻底隔离了，储乾在那一刻受了极大的刺激，他动都动不了了，心肝脾肺被一股脑泡进酸醋里，那个姓李的土包子，拿了他的手套，还把他关外面了，他眼眶青了，拳头也硬了。
门外储乾气得太阳穴绷绷跳，差点涌出一口血，外面剧烈的波动，里面人全然不知，关了门，李二壮掏出一个红包，里面放了挺厚的一沓钱，李二壮把各种面值的钱都塞了不少进去。
“小苇，叔给你包了点零花...”卢小苇胸前抱着的那堆东西被挪走，红包被揣到他手心里：“叔听说...城里孩子都有零花钱，你也揣上，叔现在有钱了！”
李二壮现在是储强盛身边得力的助手，经常跟着他各地跑，见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客户，有时候聚餐客户带着自己孩子，他每每看着人家孩子绕在爹妈身边，心就被揪一下。想到卢小苇寄养在别人家里，不知道会不会受气，就算不受气，看见周围孩子都有爹妈疼着，那孩子心里得多难受。
那次饭桌上一个小姑娘拿了五十块钱去买山楂糕，李二壮才意识到，养孩子不能只顾着买东西，城里孩子都是要拿零花钱的。
大红的包，卢小苇手心被烫了一下，一直暖进心口。红包摸着很扎实，在乡下种西瓜的时候李二壮就很拼命，这沓钱不知道李二壮得熬多少心血进去，卢小苇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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