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暴雨过去后,气温骤然升高,人们还没有做好快速入夏的准备,在阳光下流着汗脱下外套,后知后觉地回家换上轻薄的衣裳。
雨后放晴,辛睿隔了好久再次回到医院,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后,她一刻也不耽误地跑去了住院部。
顶楼的楼梯间里,一个人也没有。
辛睿在她常坐的台阶坐下,撑着下巴,不知道为什么,从上往下看着空空荡荡的楼道,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。
“嘿!”
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,调皮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传出了回音。辛睿回过头,是那个洋娃娃似的卷毛男孩。
“是你啊。”她没有忍住心中的欢喜,微微笑了起来,“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。你妹妹还好吗?”
男孩双手背在身后,面上一扫颓色,从他忍不住弯成月亮的笑眼就能看出,他的心情好极了。
他点头说:“嗯,她的手术很成功,已经出院回家了。”
辛睿问:“那你怎么还在这儿?”
“我今天陪她来医院复查。还有……”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玻璃瓶,“我想把这个送给你。”
和上次辛睿给他的瓶子一样,玻璃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纸星星,并用木塞子封好。唯一有所不同的,是他的瓶子更精致漂亮些。
辛睿奇怪地问:“纸星星?为什么送给我?”
“我想谢谢你。”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,“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折星星,虽然我没有折到一万颗,但小妹也平安出院了,我很开心。我折星星的时候,她一直在旁边看着我,虽然什么也没说,但我觉得她也是开心的。”
是好消息啊。辛睿想着,抱紧了那瓶纸星星,“那我收下了。”
男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,看出她微笑背后的疲惫,便问:“你好像不是很开心?不喜欢吗?”
“不是的,我挺喜欢的。我是因为其他事情……”辛睿摇了摇头,眼神很快黯淡了下去,“其实,我是为我妈妈的事情在担心。”
男孩挺直了后背,拍着胸膛说:“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!我也想帮你一次。”
他的善意和热情坦然而纯粹,辛睿几乎对他生不起任何的警惕,不自觉间,自己已经开了口:
“妈妈最近睡得很不好,总是半夜醒来,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,白天还要上很久的班。我还看见她在吃药,我偷偷看了药的说明书,是治疗睡眠的,但她吃了那么多,好像一点用都没有……”
大人的事情,那么复杂又那么遥远,她想要踮起脚去帮帮忙,却永远隔着一层破不开的透明墙。
男孩乐观地说:“别担心!我之前那么担心小妹,最后也没事了,我相信你妈妈也会没事的。”
虽然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安慰,可对于无处倾诉的辛睿而言,却有着莫大的力量。
她将装满星星的玻璃瓶抱得更紧了,“谢谢你,还有你的纸星星。”
顿了顿,她看了眼手表,抱歉地说:“我得去上补习班了,下次再见吧。”
“等一下!”
推开楼梯间大门时,身后人突然喊了她一声。
男孩的手指局促地缠绕衣角,他说:“那个……我看班上的同学会写小纸条贴在礼物上,我就也在星星里面也写了一些字,你可以看一看……特别是红色的星星!”
辛睿点点头,“好。我回去就看。”
大门关上,她的背影从男孩的视野中彻底消失。
可后来,辛睿还是失言了。
那一天,补习班的课程临时改成了考试,辛睿早早写完卷子,提早一个小时回了家。
回家后,她故意藏起自己的鞋子,抱着星星玻璃瓶躲进了衣柜里,想等妈妈回来后给她一个惊喜。
妈妈总是说她性格沉闷,不爱交朋友,这样不好。
这一次,她终于可以告诉妈妈,她也有朋友了,这个朋友还给她送了一份礼物。她想等妈妈回来后,和她一起打开玻璃瓶,看看纸星星里写的话。
等着等着,她就在衣柜里睡着了。
再醒来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,她迷迷糊糊地走出衣柜,看见屋内一片漆黑,妈妈站在床头柜前,看着眼前的安眠药瓶。
她喊了一声:“妈妈。”
妈妈诧异地回过头,问她为什么会在家里。
她得意地告诉妈妈,她写试卷的速度比别人都快,老师夸她很聪明。
妈妈却抱着她哭了。
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哭,只能学着妈妈安慰她时的样子,抚摸妈妈的后背。
渐渐地,哭声戛然而止,抱着她的双手垂了下去。
她又唤了两声,妈妈都没有回应。
她以为妈妈是吃药后睡着了。有时候妈妈是会这样的,因为把握不住药劲儿,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过去。
妈妈说,能睡是福。
她相信了。
她这样以为着,扛起了妈妈的肩膀,将妈妈搬到了床上,枕好枕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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