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焕灰头土脸的从勤政殿出来时，他的夫人已经在马车边等候多时了。
“郎君！”方淑宜焦急地奔向冯焕，打量着他的身上，“你没事吧。”
冯焕脸色阴沉，握住夫人的手道：“无事，先回府吧。”
***
永宁殿内，李绍心有余悸地咽下一大口茶，同杨芙说道：“你可不知晓！我有多紧张！哪怕是登基大典时，都没今天慌张！”
杨芙腰有些酸痛，她的侍女绣芝正轻轻地替她按着。
“昨夜圣人可是背了一夜，定是成竹在胸。再说几位大人都在宫中熬了一晚上，相比平日反应定时要慢上几拍。”杨芙一贯很给李绍面子。
李绍装作深沉的叹一口气，又摸了摸杨芙的肚子，说道：“我的儿，阿爹可是为了你，从未如此勤勉过。”
杨芙盈盈笑着，将如葱根般的手覆在李绍手背上，说道：“我的儿，你阿爹就是惫懒，可千万不能学他。”
李绍佯装生气地收回手，同杨芙说：“没见过你这般的阿娘。”
“好好好，定无下次了。”杨芙抚了抚方才被李绍拉扯时皱起的袖子，温温柔柔地开口说道，“圣人，去长秋宫看看皇后娘娘吧，她母族获罪心中必然不好受。”
李绍方才还笑着的脸僵硬起来，他扯了扯嘴角道：“冯家时常参折子说你待皇后不恭敬，我看没有比你更恭敬的了。”
接着起身道：“我这就去。”
李绍走后，绣芝替杨芙轻轻捏着腰，犹豫半晌还是问道：“娘娘何必，长秋宫那位和圣人相看两厌，去了怕是要吵架。”
杨芙撑着头，有些疲惫的闭上眼，说道：“圣人不去才是无情，何况圣人去同她吵一吵，她在家里头也好过些。”
她睁开眼，眼中疲乏退了些：“圣人三十来岁，反倒是比十几岁那会更加天真，若是像当初那般多好。”
***
不出所料，李绍到了长秋宫还未进屋，同冯灼说了一句话便吵了起来。人仰马翻的，东西摔了满地。
李绍气急，甩了袖子就回去修仙了。
冯灼却很是高兴，指挥扬画和闻琴这里扫扫那里整整，精神比昨日都要好上许多。长秋宫对皇后娘娘这般行径已经见怪不怪，宫婢们都只闷头扫地干自己的活计。
扬画小心翼翼地问闻琴：“圣人从哪里来的。”
闻琴努努嘴，指着永宁殿方向：“那儿。”
二人心领神会，不再掺和，只闭嘴闷头干活去了。
***
一夜未眠的何止冯焕，李绪亦是睁眼到天明。
他神色倦倦地回到王府。房内，苍流已经备好了补药，给他端了上来。
“主子，这是按照叶茹娘子给的方子熬的，主子快用了好好休息。”
药味刺鼻，闻起来较之先前雁随配的，还要苦上三分。李绪刚准备婉拒苍流这份好意，抬头便看见雁随正靠在门边揣着手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李绪能拒绝苍流，却不好意思当着雁随的面。他只得接过药碗，一入口苦味即刻弥漫开来。李绪忍住，一口饮尽。
“有饴糖吗？”李绪将碗放回托盘中，忍住咳嗽问道。
“啊，叶茹娘子说喝完不能用糖也不能用茶水，会损了药效。”苍流挠挠头，道，“主子，你平时也不吃糖啊。”
“茹茹阿姊作弄你的，别听她的。”看够了戏的雁随松开手，跨了进来。
雁随在桌上放了块饴糖，示意李绪。
李绪垂眸遮住有些泛泪的眼，从桌上取过，一口吞下。
李绪又取了杯茶，化开口中的苦。
雁随见他眼尾的泛红渐渐消退，开口问道：“殿下，今日之事，我有些疑虑。”
李绪慢慢抬头，方才喝药的苦涩褪去了许多，他声音还带些彻夜未眠的沙哑，回道：“今日并不是要卢奉朝、冯焕等人伏罪，而是一个警告。”
“殿下这般，是打草惊蛇。”
李绪抬起头，雁随一双眼正带着不解看着他。
他没有躲闪，而是直视雁随说道：“这些年，世家是根深叶茂的大树，蚍蜉之力不可撼动，只能徐徐图之。若不能动其根本，也要令其自断一臂。何况，我的目标本就不在他们两家，而是在——”李绪沾了茶水，在桌上写下一个字。
“我不欲瞒你，上京险象环生。沈小娘子若是无事，还是尽早离开，无论许州还是平关，总有你的亲眷。”
雁随看着桌上方才李绪草草写下的字，茶水将干，只剩下几道痕迹。她抬起头，嫣然一笑：“好。我很快就回。”
***
雁随轻快地离开了，徒留下苍流和李绪对望。
苍流犹豫半天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李绪道：“主子，沈小娘子真的要走吗？”
“嗯。”李绪起身，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，接着说道，“我去补眠，不必喊我用膳了。”
***
雁随并无什么东西要带走，只有几身衣服再加上残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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