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，叶茹又替杨芙扎了一次针，但这次好些的是药已经不是强行灌下，杨芙身下亦不再血崩。叶茹出门后，同李绍道：“圣人若是想进去陪陪娘娘，便去吧。”
傍晚时分，杨芙终于醒来。她睁开双眸时，却看到李绍蜷缩在榻上，正贴着她的手臂沉沉入睡。杨芙勉强抬起手，悄悄抚过李绍睡梦中仍蹙着的眉。
李绍并未睡沉，杨芙微动时他已经醒来，但怕惊扰杨芙，他并未睁眼，只是佯装睡着。
“别装了。”是杨芙虚弱的声音，“你睡着时可不是这般模样。”
李绍握住杨芙纤细的手，缓缓坐直身体，说道：“阿芙。”
杨芙脸上是苍白的笑容：“怎么瞧着比我病的还厉害。”
李绍垂首，唇轻轻贴上杨芙的手，而杨芙看不见他的表情。
“是我害了你，我只知道你生圆圆时惊险，却不知你受了这么多暗算。”
“阿芙，倘若我当初，我当初不曾强行娶你，你也不必受这么多苦。”
杨芙仍是虚弱的笑，抬起另一只手，温柔地摩梭着李绍的发，安慰道：“若是你不娶我，我想来还在操持生计。术承，不必设想未曾选择的路，谁说会一定比现在好呢？”
杨芙的手上染上湿意，是李绍的泪水。
李绍仍旧埋着头，不肯抬起来。杨芙接着说道：“术承，这么多年，我从不唬你。我杨芙，从不后悔当年入府做你的良娣。”
***
杨芙醒来的消息，很快便传到长秋宫。冯灼听闻后，安心不少，她松快地同闻琴道：“现下能睡个好觉了。”
冯灼放心地休息去了，只是晚间，长秋宫便被团团围了起来。
“大胆！”扬画厉声道，“哪里来的狗奴才，敢围堵长秋宫！”
为首的禁卫军抱拳行礼道：“扬画娘子，此乃圣人下令，还请皇后娘娘多多体恤。”
扬画还欲上前争辩，却听到冯灼的声音：“扬画。”
她冷哼一声，令人重重关上长秋宫的宫门。长秋宫大门紧紧闭上，扬画转过身奔向冯灼，焦急问道：“娘娘，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冯灼靠在圈椅上，手随意地搭着，她抬头冷冷看向四四方方的天空，毫不在意地说道：“永宁殿之事，如今看来和冯家脱不了干系。”
“我们，等着吧。”
***
自得知百日红后，李绍便将后事悉数交给李绪彻查，而他自个儿守在杨芙的身边直至她醒来。
李绪以雷霆之势彻查了赵涵如身边的宫人，发现有个小内侍每隔逢五便要出宫一趟，说是家中小妹重病，心中记挂。
赵涵如御下宽仁，随手给了一块令牌让他自由出入，免得回回通报麻烦。
而后，赵涵如动了心思，令小内侍顺路藏些毒药回宫。但小内侍不通医理，胡乱抓了些回来。
这般漏洞百出的说辞，但因赵涵如咬死牙关，竟也无从下手。内侍前夜已经挥刀自尽，追到宫外，他所谓的家中更无什么父母小妹。
地牢阴冷，赵涵如仍是宫妃，所以还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，只是看押在狱内，并未动刑。李绪领着青野，在日头西斜前，推开地牢大门，站在关押赵涵如的牢房前。
李绪垂首，看向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的赵涵如。
“周清已经死了。”
赵涵如面色冷漠，并不作声。
“你被抓走后，他用一把短刀，活生生割断了自己的脖子。”李绪嗓音如寒泉般沁入赵涵如的耳，“一把如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短刀，刀柄镶嵌着漂亮的宝石，也不锋利，更像个装饰。但胜在他求死，一刀下去，干净利落。”
李绪往日的温润不复存在，在如今的赵涵如听来，他的声音如索命般令人胆战。
“赵充容，你这般是为了什么呢？”
“是被没入掖庭的家中幼妹？还是流放的子侄？”
赵涵如缓缓抬头，眼中是将死的从容，她望向李绪，说道：“反正不过一死，我这条命又有什么用处。”
“赵涵如，”李绪声音清冽，“你是觉得给你百日红之人，会在你死后保住你家人性命，还是干脆斩草除根？”
“不要做蠢事，你了解贤妃，她必会尽力保你。”
“尽力保我？我不需要。”赵涵如嗤笑一声，很是不屑。
“你不需要，但你的幼妹需要，你刚满十三岁的子侄亦是需要。”李绪直言道。
“襄王殿下倒是查的清楚，可惜了。”可惜是在如今，木已成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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