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见!”几乎是绿竹话落之际,明昭毫不犹豫应下。

裴瑜与明昭青梅竹马相伴长大,二人情谊深厚,自不必说。在年少无助的那段时光里,裴瑜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。

阿娘罚她时,裴瑜宽慰她;阿娘关她时,裴瑜带她潜出去,最后把错全往自个身上揽。见状,阿娘无话可说,既不能罚裴瑜,看在裴瑜的面上,也不会罚她。

十五岁那年,裴瑜北上,再未南下,更无书信传递,明昭只知裴瑜回了家。至于他家在哪,情况如何,她一无所知。

原来他是长安人。

佛光寺建东西厢房,东厢房是待客住所,西厢房又名寮房,是僧人住所,位置更僻远些。明昭是修行身,自然一同住在幽静的寮房。

她穿过大雄宝殿,踏上抄手游廊,再跨过小门,又入长廊,远远便见禅房内一公子跪坐于几案前,香炉炊烟袅袅生。公子直腰而坐,正潜心看书。

明昭略微心怯,不敢再前一步,只遥遥远观。想到幼时种种,时光如箭,自别后起,如今算来,她们已三年不见了。她从未想过会再遇见裴瑜。

明昭让绿竹去忙,她稍立一会儿便徐徐往禅房走。仿佛是心有灵犀般,明明她悄无声息地走,未闻脚步声,才刚站定时,那人便抬头,二人陡然对视。裴瑜眸中含情,明昭怔怔,略显失神。

他仍这样笑,一点儿没变。

明昭却显得失措,手脚僵硬,不知该作何动作了。

裴瑜放下书,起身缓缓走至她面前。明昭仰首,傻傻看他,只见男人抬手,轻轻抚摸她的头,失笑道:“见了我这般高兴么?”

明昭眼眶发酸,立马扑入他怀抱,“怀瑾!”

裴瑜稳稳接住她,抱她个满怀,下颚抵她发顶,闻她浸泡满身的浓郁的香烟味,满足感顿生。这是阔别了两世的拥抱,是他心心念念、梦寐以求的星火,只需一点点火沫,足以燎原。

“阿昭。”他喃喃。

猝然相见,明昭心下欢喜。她埋首于裴瑜胸膛,脸颊蹭他锦衣,仿佛回到从前,每次她从阿娘那受委屈,总会来寻裴瑜倾诉。他就这样抱着她,用宽厚的胸膛给她依靠。不需多言,只要一个拥抱,他什么都明白的。

三年过去,他的胸膛似乎更加宽厚坚硬了。

想到今早的那个梦,明昭一时尴尬,忙要松开。裴瑜根本不舍得松开,若非明昭挣脱,他便想着一直这样抱下去,抱到地老天荒,海枯石烂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明昭心中疑惑,起初的拥抱很正常,可当她要挣开时,他却用了大力,把她勒得要窒息般,只一瞬就松开了。

裴瑜微笑,拉她坐下,语含柔情,仍摸她的头,“我只是在想,三年不见,当初那个蹦蹦跳跳寻我要安慰的小姑娘长大了。”

明昭羞赧一笑。对镜而照时,她也觉察出一点变化。过去她在乡间奔走,饿出了一身的瘦骨头,又经风吹日晒,晒出一脸黄皮。在谢家时,哪怕是站在一众丫鬟间,又黄又瘦的模样仍然相当突兀,活脱脱一个瘦猴子。

十几年采药做粗活,她的手也很糙,谢家沉溺于解决她又瘦又黄的外在形象,每日备上藻豆、白鲜皮、白芷、白附子等药以洁身,沐浴后再以朱砂、雄黄、胡粉等药洁面。一月未经日晒,再日日以药和肉为补,她才去了点黄,身子也稍微圆润了些。

裴瑜的三年,与她的一月相比,他所见的变化只怕更大。

裴瑜也变了。十七岁时,他身形单薄,少年稚气未脱,像未熟的杏果,泛着青涩的味道。三年过去,他长得更高更大,看去更加稳重,面目轮廓更深,墨眸幽幽,反而看不懂了。

“你不要闹我了。”明昭嗔道,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嘞?”

明昭心中高兴,一时不察,地方音飙了出来。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,多年来生活的语言环境皆以地方言为主,乡音不是短短一个月能纠正过来的。

如今突见故人,故人与她更是青梅竹马的关系,漂泊的心仿佛得到栖息之所,她自然难掩兴奋。

她的语气偏柔,音与音是连贯的,不自觉扬调,末尾突兀一个曲折上扬的语气音,把常见的语气词绕了另一种语调,与字正腔圆的长安官话不同。

她与裴瑜失联三年,即使裴瑜后来下江南寻她,最多是知悉她回了谢家而已。谢家绝不可能会透露出任何一点关于她的消息,他们计划掩埋这桩过往,待半年后以一个高尚的借口重新把这事编排,好留下一个高风亮节的谢家风尚,又怎可能给外人留下把柄。

明昭突然意识到说了地方音,猛然捂住,不好意思微笑,眉眼弯弯如月牙儿,泛着盈盈波光。她往外看去,绿竹不在,顿时放下心来,这样便无人念叨了。

“我为祖父祈福,听沙弥言佛光寺住了一位叫明昭的香客,既然重名,心想着见一见。”

明昭这才了然,原来裴瑜北上是因祖父突然病危。他当年南下养病,长到十七岁,差不多也到了回去的年纪。不过意外先来,他赶着时间,匆匆北上,没能与她见上一面,好好道个别。

二人叙旧,不问其他。

“你呢?容姨还好么?”

明昭轻声说,阿娘年初就去世了。

裴瑜虽不想揭明昭伤疤,然而为掩事实,他必须这般问。如明昭所问,他本该什么都不知道,更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
裴瑜刚想安慰,明昭倒已先笑着揭过此事,反把回谢家后经历的这些苦楚一一告与裴瑜听,尤其是谢家禁足一事,口出狂言,气得牙痒痒。

她把谢家骂得狗血喷头,一月以来积蓄的愤怒全然倾泻于此,她唯一能做的,不过是于口角上争一争,还能怎么办呢?

她孤苦无依,连个知心人都没有,刘妈监视她,作为交情颇深的绿竹,同是监视她的人。

她怒而不能发,刘妈会骂她,绿竹会拦她,言:不可狂言,更不可骂人。她们不过是来矫正她习性的,奉了谢家的命,自然是与谢家为伍。受尽委屈,她连发泄之处都没有,回不去江南,留不住谢家,离人离心,烦得要命。

裴瑜一声一声附和。他垂眸,阴暗心思丛生,不出去,不出去好啊。阿昭正是待嫁的年纪,谢家必定会张罗她的婚事,她若困于谢家,必然不会遇见萧彻,更不会引萧彻注意,最后更不会嫁给萧彻,独留他一人,形单影只地守着那旧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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