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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崇渊御极以来，先是北狄和后梁联手寇边，又经国内动乱，之后相继攻灭了夏、西秦与南凉，总算稳定了黄河以北。
与此同时的南朝却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大震荡，代周建燕的李赫坐上皇位仅两年便于去岁大薨，新君初即位，朝局不稳，穆崇渊觉得时机到了，遂征各州士卒二十余万挥师南下。
大军浩浩荡荡渡过黄河，最初各路进展都极为顺利。
在接连攻克几座小城并拿下华阳重镇后，穆崇渊亲率一支军队奔袭金洛。
金洛刺史已弃城逃跑，部将杨骧据守内城，率领麾下军卒力战。
穆崇渊派人劝降无果，下令攻城。
南人极擅防守，一场苦战自不待言。
而在围攻金洛之前，穆崇渊就先谴九弟乐陵王穆崇熹攻略古皋关。
这是南下极重要的一座关隘。
此处驻兵虽少，却是北濒黄河、山岭交错，自成天险，最是易守难攻。
守将翟祖旺经过精心布防，打定主意据险顽抗，以等待后方来援。
连战连胜让乐陵王又犯了轻敌冒进的毛病，悍然发动猛攻。
结果却是严重低估了这群在他眼中龟缩不出的懦夫的实力，屡次进攻皆被指挥得力的翟祖旺击退。
如此几个来回，眼见着从士气如虹变得士气低迷起来。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。
乐陵王当然清楚，对于己方来说相持即是劣势，趁燕国的援军尚未赶到，越快拿下越有利。于是一面写信请皇兄增调军队前来助战，一面催促士兵继续攻城。
穆崇渊收到求援信时才将拿下金洛，不及休整便马不停蹄引兵至古皋。
这个时候的翟祖旺也开始化被动为主动，数条密道同时开挖，从关内直通关外，并一直延伸至魏军后方。
乐陵王陷于腹背受敌之势尚不自知，还在为斥候探得燕国为前线输送粮草辎重的所在而高兴。
为断其后援，担任征南将军的宣南王窦琤主动请缨，对附近的昇城和丘垣发动了攻击。
穆崇渊赶至古皋关下，将乐陵王狠狠训斥了一通，随后召集众将重新商议攻城之策，直至夜深才散。
几乎同一时间，翟祖旺挑选的五百精兵从地道迂回至魏军后方，发动了突袭。
时值深夜，又遇大风昏雾，忽听身后喊杀声震天，魏军猝不及防，还以为是燕国大军来援，顿时陷入混乱。
冲进魏军大营的燕兵个个视死如归，一通砍杀、四处纵火……几百人硬是弄出了几万人的气势。
穆崇渊来不及披甲便仓促上马应战，在接连斩杀数十燕兵后不慎被流矢射中。
偷袭的燕兵知道魏国皇帝御驾亲征的事，却并不知晓其人已至古皋。当是时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陛下，霎时间，明刀暗箭全朝着一个方向逼来。
中箭的穆崇渊坠落马背，坐骑也轰然倒在血泊中。
而他的落马又引起了更大的骚乱。很多魏军不知就里，误以为主将遭难，整个大营都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，军心几近涣散。
此时一个小卫士牵来自己的战马，一面抵挡着燕兵的进攻，一面掩护穆崇渊突围。
身负重伤的穆崇渊翻身上马，趁乱消失在夜色中。
之所以离开大营，是因为最初射向他的那支流矢并非来自敌方，恰恰来自他背后。若非反应迅速，那一箭射中的当不是右肩，该是正中当心。
风疾雾浓，魏军与燕军混战一处，早已难分敌我。情况不明，在未查出暗箭出自谁手之前，大营反而是最不安全的地方。
穆崇渊在那一刻谁都不信，纵有追骑在后亦不敢停。
单骑遁走至丘桓附近，终于不支，跌下马去，滚落坡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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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度清楚记得那一晚的跌宕起伏与凶险万分。
燕兵在烧了粮草和攻城器械后便就回撤入关，他和乐陵王立刻带人分头找寻陛下。
从天黑找到天亮，就差没掘地三尺了，那可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了！
好在是把人找着了。
“报——”
思绪万千，忽被打断。
原是古皋来人，报知审讯进程。
冯度听完返回内室，一五一十禀道：“是一个管膳食的小卒。古皋关久攻不下，乐陵王憋着火气，这小卒送饭时不甚打翻了汤羹，把军报给浸了，正撞在乐陵王气头上，就命人将他狠狠鞭笞了一顿。打得重了些，小卒怀恨在心，便偷藏了弩箭伺机报复，当晚他离陛下最近……审来审去就是这些。那小卒现下还吊着一口气，陛下您看，还要不要接着查下去？”
“查。”穆崇渊头也未抬，只吐出一个字。
冯度也觉得这供词看似能圆，细思却处处透着蹊跷。
区区一个小卒，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，安敢行弑君之事？
想陛下年少从征，披风沐雨、东征西讨，历经大小战阵矢石难以犯身，兵锋所指，攻无不克，便连北狄数万铁骑都困不住的，什么风高浪险没遇见过？这回竟险些折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。
但说句大逆不道的，真要是让他得了手，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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